正值德國最美的初夏季節(jié)，相比國內(nèi)已經(jīng)進入悶熱的梅雨季節(jié)而言，是相對舒適的。天氣好的時候，往往十點之后天才慢慢暗下來。這正是三五好友一邊露天烤肉，一邊喝著柏龍（Paulaner）夏季供應的Weibersud啤酒的好時機。又恰逢世界杯，足球自然成了我們最好的聚會話題。

6月16日，德國對葡萄牙的第一場比賽，我們在萊茵河邊隨意找了一家小酒館。別看這群博士們平時在實驗室里一副嚴肅認真一絲不茍的神情，到了這里，他們身上的吐嘈模式也會立即被激活。

一位哥倫比亞籍的物理學博士中學時就到德國學習，他剛剛完成博士所有任務，準備在今年暑假后轉(zhuǎn)去美國做博后。他最先給我們普及了一個關(guān)于足球本身的知識，因為2010年世界杯上很多守門員曾經(jīng)抱怨，被叫做Jabulani的比賽用球太容易被前鋒操控踢出怪異的曲線，使得門將非常難預判遠射。所以這次世界杯上的比賽用球Brazuca設(shè)計時就是更有利于門將預判的。

談到這次世界杯在巴西舉辦，很多人都說到了海灘、桑巴、里約狂歡節(jié)，而我更好奇巴西人自己如何看這次世界杯。于是我問一對來自巴西的博士生夫婦。他們對我說，正如電影《上帝之城》所展示的那樣，天堂和地獄很可能只相隔幾公里。巴西的階層割裂相當嚴重，這對夫婦出身中產(chǎn)家庭，在大學時雖然也聽說過一些吸毒販毒的事情，但他們告訴我，實際上他們和貧民窟沒有很多接觸，一般人也進不了那些知名的貧民窟。整個社會存在于一個地理環(huán)境下，但卻仿佛在不同的平行空間。

我接著問道，“那你們畢業(yè)之后愿意回巴西工作嗎？”出乎意料，這對巴西夫婦很肯定地告訴我“會”，即便社會分裂很大，但他們覺得巴西的教職收入不算太差，研究工作社會地位也比較高。他們這么果斷的回答，讓我不禁朝身邊一位孟加拉博士相視一笑。因為他之前就非常堅定地告訴過我，他并不想回孟加拉工作，即使在孟加拉私立大學教職收入絕對不賴。坐在我們旁邊的一位伊朗美女也莞爾一笑，因為之前我就和她討論過關(guān)于《一次別離》（注）的故事，我也知道她非常不愿意畢業(yè)回國工作。

原本還想和大家聊一下最近剛讀完的《21世紀的資本主義》和《論政治平等》，卻被佩佩的紅牌給打斷了。大家的話題立即就扯到了賽前德國圖片報的一副圖片。這張圖片中的勒夫，拉姆和穆勒都被PS了C羅招牌式的肌肉圖，暗示C羅會在比賽中一人抵擋整個德國戰(zhàn)車的情況。不幸的是，比賽也的確如這家報紙所預測的一樣發(fā)展。

勒夫、拉姆和穆勒都被PS了C羅招牌式的肌肉圖

提到德國隊，拉拉雜雜就牽扯出很多愛恨情仇來。這個誕生于二十世紀初，出過貝肯鮑爾、福格茨、內(nèi)策爾、克洛澤的“英雄球隊”，是歐洲歷史最悠久戰(zhàn)績最輝煌的球隊之一，曾三奪世界杯冠軍先后七次闖入決賽。本次世界杯一度有人預測德國會捧得最后的大力神杯。在德國，足球被奉為國球，從高層政要到市井小民，無不對此充滿熱情，四年一度的世界杯更是全民狂歡的好時機。

二戰(zhàn)后，德國分裂成東西兩德，并曾于1950年被禁止參賽，數(shù)年后才解禁。直到1991年兩德統(tǒng)一后，才以“德國”的身份參加國際比賽。一位出生于漢堡附近一個小城的數(shù)學博士告訴我們，2006年本土世界杯之前，除了聯(lián)邦政府的正式場合之外，在其他公共場所幾乎見不到德國的黑紅金三色國旗的。在必要的地區(qū)政府場合，也是使用州或者獨立市旗為多。這倒與同是聯(lián)邦制的美國相當不同，合眾國的國旗或者符號在一切可能之處都會見縫插針地出現(xiàn)，當然美國一些南方州仍然很堅定很頻繁地使用州旗。而德國人在2006年之前幾乎不用甚至忌諱用三色國旗，多少與他們先后發(fā)動的兩場世界戰(zhàn)爭有關(guān)。

二戰(zhàn)失敗后，德國人耗時十年從戰(zhàn)后一片廢墟中重新復蘇，這樣具有彈性的一個民族，如果總是刻意強調(diào)國家意識，難保不在50年代再出一個希特勒，再次威脅整個歐洲。出于這種考慮，旗幟和符號在德國也被小心使用。到了21世紀，這個輕國家重州的過程再結(jié)合歐洲一體化，大可讓人放心如今的德國不會再對歐洲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國家意識色彩就逐漸淡了下來。

2006年德國世界杯，世界各國球迷都爭相攜帶了自己國家的國旗涌入德國，喚起了德國人身體里潛藏著的對自己身為德國人的驕傲，也逐漸通過國旗這個形式開始表達出來。本屆世界杯并不在德國進行，所以筆者在路上除了能看見有家庭零星懸掛國旗外，再就是公路上看見小汽車上掛著德國小國旗。而在公共場所，德國人表達國旗意志的方式還是比較含蓄的，不會出現(xiàn)美式大幅星條旗。

世界杯期間，德國街頭的國旗

順著國家意志這個話題，我們又聊到了德國總理默克爾愛看球，而這一點對穩(wěn)住支持她的選民起到了重要作用。作為國球，一場世界杯的德國隊比賽依然會有萬人空巷的場面，這大概也能解釋默克爾的新聞官要搶在賽后第一時間，趁贏得比賽的消息還是新聞熱點的時候，就將默克爾探訪球員更衣室的照片立即放到了網(wǎng)上。看到這條消息轉(zhuǎn)發(fā)和喜歡的數(shù)量了吧？而這位發(fā)言人平常每條信息只能有不到20次的轉(zhuǎn)發(fā)量，放在中國，大概連個微博中V都算不上。

默克爾新聞官第一時間發(fā)布其與德國隊的照片

我們當時就開玩笑說，如果美國隊也能贏球的話，奧巴馬肯定會發(fā)一個有星條旗的twitter，事后證明果然如此。其實這是不難預測的一個事情，無論是默克爾還是奧巴馬都希望能夠在國內(nèi)政治中獲得最大程度的認同，使選民團結(jié)在其周圍，好推進自己的改革措施。

美國隊贏得比賽后，奧巴馬迅速曬出星條旗

那一天我們還聊了很多，只可惜筆者酒力實在有限，三大杯啤酒下肚，人已經(jīng)飄飄然了，后來還是被一位德國同學開車送回的家。身后的萊茵河邊，酒館里一波又一波的歡呼還在繼續(xù)……

（注）伊朗電影《納德和西敏：一次別離》，曾獲第61屆柏林電影節(jié)上榮獲金熊獎、最佳女演員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電影展現(xiàn)了當代伊朗人在親情和宗教生活方面的糾結(jié)和“這就是生活”。雖然影片政治意味并不濃厚，但依舊影射、批判了伊朗社會等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