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歐陽桃花、曾德麟】

新飛機只有獲得適航證才能進入商業(yè)運營，這是一場極嚴苛的考試。而相關標準掌握在美國和歐洲手中，作為比賽場上的新人，中國商飛ARJ21飛機的適航取證經歷了怎樣的煎熬和挑戰(zhàn)？

適航取證是一場極嚴苛的考試

后發(fā)國家商用客機技術追趕成功的標志是其開發(fā)的型號飛機順利進入市場，并在市場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產品只有進入市場，才能獲得技術迭代的機會，相關企業(yè)也才能有財務資源進行持續(xù)技術研發(fā)，因此適航取證成為商用客機技術追趕的重要目標之一。

對于面向大眾消費市場的一般產品（如手機、家電等）而言，企業(yè)研制出新產品，只要符合國家標準，就能直接參與市場競爭，基于用戶反饋進行技術迭代升級。但對于商用客機而言，新產品研制之后，必須通過嚴苛的試飛環(huán)節(jié)，以獲得當地民航局的適航證，才能獲準進入市場運營。適航取證的技術標準屬于商用航空的底層技術，被美國民航管理機構（FAA）與歐洲民航管理機構歐洲航空安全局（EASA）所掌控。

新型號飛機要取得商業(yè)成功，獲得適航證是當時最大的挑戰(zhàn)。ARJ21在交付客戶之前，必須通過一系列嚴苛的試驗與試飛的驗證，經過中國民航局的適航審定，從而獲得適航證，以證明飛機符合相關適航標準，這個過程就是適航取證。如果把適航取證看成一場考試，那么攜產品ARJ21的中國商飛是考生，中國民航局是考官，考卷是適航標準，成績單就是適航證。

民航客機的安全標準，業(yè)內公認的安全性密碼是10–9。假設某人一周往返北京與上海一次，民航客機適航的最低標準10–9代表2000年發(fā)生一次事故，目前國際民機設計實際能做到6000年才發(fā)生一次事故。

可見，商用客機的適航證是一種要求極高的技術標準。此外，通過了中國民航局的考試僅僅意味著ARJ21能夠投入國內市場，要想打開國際航空市場的大門，還需要取得FAA的認可。為此，在“考試”期間，FAA作為外請考官，不僅對原有“考卷”進行了多次升級，還提出了一系列更先進也更加嚴苛的適航標準。同時中國民航局的審定能力及部分試驗試飛科目都要接受FAA的“影子審查”。

ARJ-21資料圖

FAA的“影子審查”瞄準的是代表國際一流水平的適航標準以及與之相匹配的卓越審定能力。“ARJ21想要飛向世界就必須獲得FAA的適航證，這是我們工業(yè)方的選擇；而以ARJ21作為FAA‘影子審查’的載體，拓展中美適航雙邊，這是中國民航局的選擇?！盇RJ21項目總指揮回憶說，“這意味著，無論是ARJ21還是中國民航局的適航審定能力都將在這個過程中接受挑戰(zhàn)，我們都知道這必定是一個充滿艱辛和痛苦的過程?！?

適航證背后是不同的國家集團利益

雖然各國的適航條款是公開的資料，然而對于沒有參與適航標準制定的后發(fā)者而言，進行適航取證是宛如猜謎一般的艱難技術探索過程，因為要先弄明白標準制定者是如何構思與規(guī)定整套標準的技術與邏輯結構的。

同時，適航證還兼具壁壘屬性，可能成為先發(fā)企業(yè)制約后發(fā)企業(yè)進入市場的“武器”。正如波音與空客是世界民航業(yè)的兩大寡頭企業(yè)，目前國際主流的適航證也由美國民航管理機構FAA與歐洲民航管理機構EASA所頒發(fā)。

后發(fā)國家企業(yè)的商用客機如要進入歐美市場，就要獲得相應機構頒發(fā)的適航證。然而適航取證條款背后的技術原理對于歐美而言屬于核心機密，是不會輕易“授之以人”的。不可否認適航證背后關系著不同的國家集團利益，其本身就是技術壁壘的重要組成部分。正是壁壘屬性的存在，決定了中國商用客機要獲取國際適航證不會一帆風順，因為中國的商用客機項目必將觸動波音與空客的既有利益，絕不要低估歐美政商合謀扼殺中國民航工業(yè)的決心與手段。

FAA已有近百年的發(fā)展歷史，其適航標準即FAR-25部已經成為世界的通用標準，波音、空客的商用客機設計、適航取證都依據這一標準。它們好比久經世界大賽的運動健兒，深諳其中之道。而彼時的中國商飛從未經歷過適航取證，ARJ21也是全新的型號飛機，它們就像初出茅廬的學童，還沒在國內賽場上熱身，也不熟悉比賽規(guī)則，就要與世界級選手在對方所熟悉的標準下同臺競技。

更有甚者，還要承擔起為當時全世界的飛機制造商探索最新的適航取證的經驗，如時任上海飛機設計研究院適航部部長所說，“ARJ21必須按照全世界最新的適航條款進行驗證”。為達到如此重要的標準，究竟要如何設計飛機、如何驗證飛機的失效狀態(tài)，才能真正找到經濟性與安全性的平衡，在ARJ21獲得適航證之前，我國是不得而知的。

顯然，這一關乎飛機制造商核心競爭力與自主知識產權的“密碼”，也是“要不來、買不來、討不來”的。因此，從ARJ21設計研制、總裝下線到交付國內市場，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解開商用客機的安全性密碼10–9。

后發(fā)國家企業(yè)必須認識到，適航取證必然涉及技術、市場、企業(yè)與國家競爭博弈的復雜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