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wǎng) 周弋博 編輯 張紅日】

自全國公安機關開展“團圓”行動后，電影《失孤》原型郭剛堂與《親愛的》原型孫海洋先后找到了自己被拐多年的孩子郭振與孫卓，親人團聚抱頭痛哭的場面讓人唏噓不已。而孫卓一句“應該不會留到親生父母那邊”，更是將輿論推向了高潮。

除了被深深傷害的生父母，被拐孩子們往往被迫在“親生血緣”和“養(yǎng)育之恩”之間作出艱難抉擇。事實上，各個案件中孩子的選擇不盡相同：有的決定和養(yǎng)父母繼續(xù)生活，有的承諾主動改回姓名跟在生父母身旁，有的仍在兩難抉擇中徘徊，有的已然將親生母親拉黑。但無論怎么選，一場場人倫悲劇終已釀成。

不少網(wǎng)友指出，作為罪魁禍首的人販子必須嚴懲，而在實質上屬于“買家”的“養(yǎng)父母”也絕不能姑息，對此理應實現(xiàn)“買賣同刑”。一條被點贊超過22萬的博文就認為，拐賣兒童的路上，從來不存在什么溫情，而是與之相反，鋪滿了被害人的尸骸。

“為什么被解救的孩子們大多都選擇所謂的‘養(yǎng)父母’？”

但也有觀點認為，“養(yǎng)父母”畢竟在養(yǎng)育孩子時付出了心血，如無冷落、虐待行為且取得孩子諒解，不必過分追究。

在拐賣案件中，買方與賣方均應承擔相應刑事責任，但買方相對更輕。這種差異也和罪責刑相適應”這一刑法的基本原則有關，即刑罰的輕重應當與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賣”比“買”所造成的社會危害性更大，故而對前者行為的處罰更重。

不過，法律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上海博和漢商律師事務所合伙人田寧寧律師對觀察者網(wǎng)表示，過去立法時對收買的一方量刑更低，或許是考慮到減輕公安機關解救被拐賣兒童時的障礙。而隨著公安機關已將先進技術廣泛應用于打擊人口販賣案件，立法可以考慮做出適當調整，加大對收買被拐賣兒童行為懲處力度。更何況，近年來國家已表達了嚴懲收買被拐賣兒童行為的鮮明導向。

田寧寧指出，對于被拐賣兒童解救后的安置工作，我國已有專門規(guī)定，即“依法解救被拐賣兒童，并送還其親生父母”，總體法律精神為“不允許收買人與被拐賣兒童之間建立法律上的聯(lián)系”。

孫海洋夫妻與被拐孩子孫卓的見面現(xiàn)場

《親愛的》原型案偵破背后：另一個被拐孩子提供關鍵線索

12月6日，電影《親愛的》原型孫海洋失散多年的兒子孫卓被找到，孫海洋與兒子孫卓DNA比對成功。孩子從山東趕往深圳，雙方在當晚認親團圓，現(xiàn)場讓許多人激動流淚。

此前，孫海洋一直在湖南一處縣城做包子生意，他的父母都是農(nóng)民，小時候生活比較清苦。2003年孫卓出生后，為了給兒子更好的生活，孫海洋帶著妻兒離開縣城，去大城市闖蕩。

2007年10月1日，一家三口來到了深圳白石洲生活。10月9日晚，孫海洋結束了一天的生意，有些疲憊，做完作業(yè)的孫卓在門外玩耍，孫海洋就在屋內打了個盹兒，等他醒來后，本來在門外的孫卓不見了。此后，孫海洋一直留在深圳尋子，而這一找就是14年。

孫卓被找回也是“團圓”行動的成果之一。2021年1月，公安部部署全國公安機關開展“團圓”行動。截至今年11月30日，公安機關成功偵破拐賣兒童積案290余起，抓獲拐賣兒童犯罪嫌疑人690余名，累計找回歷年失蹤被拐兒童8307名，其中失蹤被拐人員與親人分離時間最長達74年。

除了孫卓，被公安機關找回后同一批組織認親的還有被拐17年的楊小弟和被拐14年的符建濤，其中拐走符建濤和孫卓的系同一人吳某龍。

而且，孫卓的找回也與符建濤的警覺與堅持有關。今年9月，廣東警方通過人像對比以及DNA對比后找到了符建濤，隨即他被解救回深圳與親生父母團聚。

對自己被拐有印象的符建濤經(jīng)常搜索深圳被拐兒童消息，在偶然看到孫卓被拐視頻后，他發(fā)現(xiàn)嫌犯與其養(yǎng)父的弟弟、“三叔”吳某龍高度相似，就把這一線索提供給了專案組。

10月29日，警方通過比對發(fā)現(xiàn)和符建濤同縣城一名男孩與深圳被拐兒童孫卓高度相似。經(jīng)過DNA對比，警方確認其系被拐兒童孫卓。

隨后，專案組結合兩案案發(fā)時間相近、兒童被拐方向一致等情況，認為犯罪嫌疑人吳某龍有拐賣孫卓的重大嫌疑。

最終，經(jīng)過警方的努力，孫卓被警方尋回，犯罪嫌疑人吳某龍也被抓獲。

公安機關披露的信息顯示，14年前，吳某龍先是在深圳拐走孫卓，將他送給了已有2個女兒的親戚國某立夫婦；兩個月后，他又在深圳拐走符建濤，將他送給自己已有3個女兒的二哥吳某玉。

警方透露，如今孫卓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已被檢察院批捕，幫助其藏匿孩子的同犯也正在申請批捕中。此外除正在生病的孫卓養(yǎng)父，孫卓的養(yǎng)母及符某濤的養(yǎng)父母也被采取強制措施取保候審，案件在進一步辦理中。

孫海洋夫婦與兒子相認

與親生父母相認后，被拐孩子的選擇不盡相同

兒童被拐案的破獲、孩子與親生父母的團聚固然讓人唏噓不已，被拐孩子在“養(yǎng)父母”與親生父母之間的選擇也讓人們格外關注。

據(jù)九派新聞報道，12月7日，孫海洋帶失散14年的兒子孫卓回湖北監(jiān)利老家認親。當日晚，孫卓接受采訪時表示，這是第一次遇到讓自己生活天翻地覆的事情，壓力比較大。他說，如果養(yǎng)父母被判刑自己會生氣。

孫卓說，自己這次是請假回家，之后還有很多課要補?，F(xiàn)在的成績還不錯，想考211院校。

據(jù)紅星新聞報道，對于孫卓的情況，其“養(yǎng)母”一再辯稱，當初犯罪嫌疑人吳某告訴她，孫卓父母離異沒人養(yǎng)，他們才將孩子抱了來。而孫卓在被抱回來后，他們將其戶口落在了黑龍江某市，“這并不影響上學，他的學籍仍在山東?！?

不過，在部分網(wǎng)友看來，這番言論很難經(jīng)得起推敲，因為從法律上來說，即便孫卓真的是被離異父母棄養(yǎng)的孩子，其“養(yǎng)父母”也應該為其辦理收養(yǎng)手續(xù)而非直接“換身份上戶口”，在辦理收養(yǎng)手續(xù)時也需要其親生父母出具相應證明文件。若找不到親生父母，至少也要進行公告。

《中國公民收養(yǎng)子女登記辦法》（1999年5月25日實施，2019年3月2日修訂）

第七條　收養(yǎng)登記機關收到收養(yǎng)登記申請書及有關材料后，應當自次日起30日內進行審查。對符合收養(yǎng)法規(guī)定條件的，為當事人辦理收養(yǎng)登記，發(fā)給收養(yǎng)登記證，收養(yǎng)關系自登記之日起成立；對不符合收養(yǎng)法規(guī)定條件的，不予登記，并對當事人說明理由。

收養(yǎng)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棄嬰、兒童的，收養(yǎng)登記機關應當在登記前公告查找其生父母；自公告之日起滿60日，棄嬰、兒童的生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未認領的，視為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棄嬰、兒童。公告期間不計算在登記辦理期限內。

與內心掙扎的孫卓不同的是，符建濤已經(jīng)明確表示了自己的選擇——回歸原本的家庭。

據(jù)紅星新聞報道，符建濤的生父符勇表示，兒子符建濤今年18歲，目前跟養(yǎng)父姓吳。

“今年上高三，再過半年就高考了，成績不錯，數(shù)學在班上數(shù)一數(shù)二，我們希望他在廣東上大學，期盼有更多的團圓時光。”符勇表示，符建濤被拐走時只有4歲半，但還記得一些事情。打小起，他就知道養(yǎng)父母不是他的親生父母。

符勇稱，自己問過孩子，他愿意和我們過。他回到深圳的時候，和他哥哥和弟弟，都玩得很開心，弟弟還逗他玩。我們戶口目前都在深圳，等過段時間，把姓名、戶籍改過來，他現(xiàn)在姓吳，他主動提出改回來。

符建濤講述被拐經(jīng)過

除了這兩位孩子，在此前破獲的兒童被拐案件中，當事人的選擇也不盡相同。

今年7月，電影《失孤》原型人物郭剛堂終于找到了被拐失散24年的兒子郭新振。

據(jù)齊魯晚報報道，郭新振在與父母認親后透露，“養(yǎng)父母”年紀比較大了，需要人照顧，他的工作也還在那邊（河南），因此，他以后還是想留在那邊，但是自己假期多，會經(jīng)常回來看看。

針對孩子未來的打算，郭剛堂夫妻倆說，一切按孩子的意愿，他愿在哪邊就在哪邊，不讓他受第二次傷害，“結了婚我們可以過去給他看孩子，希望他好好過日子， 只要孩子心里舒服，盡最大努力，把關系處理好，讓孩子去孝敬撫育他長大的親人?！?

郭剛堂與被拐孩子郭新振德見面現(xiàn)場

十幾年前，廣東發(fā)生一起兒童被拐系列案件，9名兒童被拐后都經(jīng)“梅姨”賣掉。截至今年8月，“梅姨案”中已找回的5名孩子有3名留在“養(yǎng)家”。

據(jù)央視網(wǎng)近日報道，其中一名被拐兒童楊家鑫和媽媽夏先菊見面后，決定還是和養(yǎng)父母一起生活。更讓夏先菊傷心的是，不知何時，兒子把她拉黑了。

2019年11月2日，兒子楊家鑫被找到。夏先菊在警方安排下與楊家鑫見了一面，楊家鑫決定和“養(yǎng)父母”一起生活。

夏先菊說：“我只是想像朋友那樣關心一下，可是他把我拉黑了，我只能通過和他養(yǎng)母聊天知道一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