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美國當?shù)貢r間4月27日）

大約一周前，我開始有了一些很溫和的呼吸道感染癥狀，包括一點流鼻水、打噴嚏和喉嚨癢。我知道自己對花粉熱并非免疫，所以也沒有在意，隨口在電話里和媽媽提了，結果其后媽媽每天都打電話來確認我沒有消失到急診病房去。

與其同時，兒子也抱怨腳趾頭痛，我想大概是蟲咬或趾甲縫感染，擦過日常用的藥膏就忘了。昨天他又談起這事，我一看覺得很奇怪，現(xiàn)在是兩個腳趾頭一起腫痛，偏偏還不是緊鄰的。到網(wǎng)上搜索信息之后，大吃一驚，他的癥狀和所謂的“COVID Toes”（新冠腳趾，參見https://www.prevention.com/health/a32237221/coronavirus-symptom-covid-toes/）一模一樣；這是部分年輕人得了新冠之后的唯一病征。

過去兩個月，我是自我隔離的模范生，只在每10-14天戴著N95口罩出門買菜一次，其余時間都宅在家里。兒子也同意足不出戶，不過問題是我管不到他的女朋友，結果她還是每兩天來一次；我除了送給她幾個口罩之外，也別無他法。今天問了她，發(fā)現(xiàn)她更早也有同樣的腳趾頭腫痛，不過已經(jīng)好了。

不論如何，我現(xiàn)在也開始有一點痰，于是就想到要做檢測。這倒不是為了解決主觀的心理焦慮（或許是年紀太大了，一點焦慮也沒有，我一直跟小孩說，我在防疫上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他一輩子的自責），而是在客觀上決定未來防護隔離的方向；如果真的得了新冠，那么事后也可以因為體內已經(jīng)有抗體而改采不同的行為模式。我在鎮(zhèn)政府和CDC的網(wǎng)站回答了問卷，發(fā)現(xiàn)1）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美國政府就建議在家自行療養(yǎng)；2）如果個人非要檢測不可，必須有醫(yī)生的處方。那就只能等明天周一，再試著聯(lián)絡醫(yī)生吧。

周一（4月27日）

中午試圖和我的家庭醫(yī)生聯(lián)絡，電話被診所的接待員轉接給護士。她聽完我的描述，然后很簡單地回答說必須有高燒和咳嗽才會提供檢測。這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到網(wǎng)絡上又找了找，發(fā)現(xiàn)的確有營利性的檢測服務，每周在康州西南部巡回一輪。不過這種美國特色的私營服務，一般是在民眾驚恐環(huán)境下，急就章趕出一個樣子，只為盡快多賺錢：不但常常借機敲詐（早有報導確證如此，其中一個花樣是在同意書中埋下加入其他“服務”的空間，例如流感檢測，事后再送來天價的賬單），而且幕后的技術和器材可疑，各種偷工減料在所難免，甚至有根本不做檢測，隨機印個結果騙保險金的幾個案例，這還只算已經(jīng)被報警揭發(fā)上了媒體的。

這個巡回檢測要到周末才會來我的鎮(zhèn)上。我對營利性醫(yī)療體系有很深的疑慮，這種根本無法辨別服務質量的情況更加讓人望而生畏。兒子的新冠腳趾今天好了，我的癥狀也依舊很輕，看來只能接受護士的建議，除非突然惡化，否則就繼續(xù)迷迷糊糊地自我隔離下去。

不論是怎么樣的國家社會體制，都會有非富即貴的特權階級；除了這些特權精英之外，一般的老百姓必然只能接受批量化的公共服務。而判斷一個體制好壞的依據(jù)，正在于這些批量化公共服務的質量。美國得天獨厚，在極佳的地理環(huán)境里，還在20世紀一連遇上三場讓所有競爭者精疲力竭的全球性戰(zhàn)爭，累積了人類歷史上前所未見的財富資源；而從老羅斯福、威爾遜到小羅斯福的幾個理想和能力兼具的領導人（雖然威爾遜得了西班牙流感，其后始終沒有完全康復，以致在一戰(zhàn)后的國際談判桌上被英法占了便宜），又沒有辜負這些天時地利，建立了能將財富轉化為高素質服務的政府機器，這才是美國在二戰(zhàn)后軟實力的真正根基。像是載人登月這樣在全球立威的壯舉，所表達的實際上也正是其背后所需的財力、人力、物力能被高效動員的總體國力。

然而正如我一再解釋過的，美國的資本家對一個不讓他們?yōu)樗麨榈膹娛覜]有興趣，所以在過去40多年，徹底地扭曲顛覆了美國的思想、學術、輿論、宗教、政治和社會體系。他們的目的在于獨占經(jīng)濟發(fā)展和全球掠奪的果實，但是能提供高效服務的政府機器就像健全的人體免疫系統(tǒng)一樣，自然會是寄生物的潛在絆腳石，必須優(yōu)先排除。

2005年的Katrina颶風，已經(jīng)揭露過一次資本家將美國官僚系統(tǒng)繳械的成果，這次全球性的疫情提供了更加明顯的對比。英語系和西歐的一些國家，出于利益、慣性和國際財閥的操弄，或許可以暫時忽略這個被公開揭露的事實，但是地球上的大多數(shù)國家必然能夠正確理解其中的訊息。這對國際態(tài)勢所產(chǎn)生的心理效應，甚至強于我去年討論過的新版載人登月計劃，所以不論短期內美國主導的反中聯(lián)盟有什么小動作、小輸贏，霸權轉移的歷史巨輪已經(jīng)在加速運轉了。

周一晚上（4月28日）

剛剛查看了電郵信箱，有不少朋友問候，而且想要寄藥給我，博文下也有關心的讀者，我就不一一回答，在此一并致謝。

我的癥狀很輕微，近十天下來也沒有怎么惡化，未來幾天應該就能完全康復，所以不想麻煩大家，好意我都心領了。

客觀來分析，我覺得自己得了新冠的機率大約是80%，從現(xiàn)在會忽然惡化成急性肺炎的機率則遠遠低于1%。年輕時學開飛機和駕車，都曾經(jīng)有過死里逃生的經(jīng)驗，這種極小機率的生命危險實在不值得擔心。

我真正叮囑兒子注意關照的，反而是突發(fā)性的心臟病和中風。紐約警察局的統(tǒng)計資料，發(fā)現(xiàn)過去一個多月里在自宅內突然死亡的人數(shù)比去年高出4倍，絕大部分死于心臟病和中風，而且青壯年不在少數(shù)。這是因為新冠病毒靠人體細胞表面的ACE2酵素來鎖定新寄主，而ACE2除了在肺細胞常見之外，血管內壁也有。如果病毒侵入了血液循環(huán)系統(tǒng)，開始破壞血管內壁，就會引發(fā)凝血反應，一旦血塊進入冠狀動脈或腦血管，就會有急性的健康問題。

這樣的病例，在絕大多數(shù)國家都沒有接受病毒檢測，是隱性的新冠死亡；而且不像急性肺炎以危害免疫力衰弱的老年人為主，其他人也有危險。我個人特別不樂意中風后半死不活，所以囑咐小孩要視情況盡早送醫(yī)。

周二早晨（4月29日）

剛剛去《Daily Mail》瀏覽新聞；這原本是一家針對英國家庭主婦的報社，但是在脫歐浪潮興起之后，越來越偏右翼民粹，現(xiàn)在它的讀者留言欄已經(jīng)是我關注美英澳紅脖子“精英”（亦即還有閱讀新聞能力的那一部分人）意見的風向標。今天的頭條說特朗普將向中國要求1600億美元的新冠賠款（參見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8263729/Trump-says-bill-China-substantial-money-coronavirus-damage.html）；我依據(jù)經(jīng)驗預判，留言欄會是一面倒的仇中謾罵。

沒想到進去一看，排名靠前的留言全都是罵特朗普的，包括要求美國人民有權向特朗普求償。這應該是特朗普幾天前建議美國人注射清潔劑來治療新冠，終于讓一部分紅脖子也從四年的迷夢里覺醒了。所以如果本周進行大選，特朗普必敗無疑。但是共和黨還有半年時間，即使要為拜登安排幾十個新丑聞也綽綽有余，我們還有很多好戲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