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2024年8月3日 星期六 陰 15-25℃

今天中國奧運軍團又是捷報頻傳，再獲三枚金牌，牢牢雄霸金牌榜。最寶貴的當屬鄭欽文創(chuàng)造歷史，以亞洲第一人勇奪女子單人網球金牌。美國則開始發(fā)力，再次回到第二的位置，世界又回到了熟悉的中美大戰(zhàn)格局。

自二十一世紀起，奧運會和當下的國際社會一樣，漸漸演變成中美競爭。作為目前的全球霸主，美國對世界的影響力，在奧運會上還是能感受到。比如哪怕是奧運會期間，美國大選仍然占據了法國媒體大量、顯要的版面。

一說到美國的問題，一般都認為是政治極化、民粹主義崛起、社會高度對立和分裂。今年是美國大選年，短短半年以來就發(fā)生了少見甚至是前所未有的震動世界的事件：特朗普是第一個被判有罪的前總統(tǒng)和總統(tǒng)候選人，又在選舉時遭遇暗殺，拜登總統(tǒng)則在選前一百零七天宣布退選——這些都顯示了美國內部的動蕩和尖銳矛盾。

從政治學角度解讀，這和美國政治制度正加速走向衰敗有關。自奧巴馬時代起，美國政治極化和社會撕裂日益嚴重，到了特朗普時代，更是水火不容，政治暴力化日益顯著。

拜登執(zhí)政以來，一再把特朗普描述成美國民主的威脅，他正式宣布競選連任的時間也選在國會被占領三周年紀念日——這一美國高度分裂的象征時刻，并把捍衛(wèi)國家民主制度作為競選和第二任期的中心議題。他還警告說：“如果特朗普再度當選，他對民主的攻擊將繼續(xù)下去”。當然特朗普競選團隊也在做同樣的事：稱拜登和“激進的左翼民主黨人”是美國民主有史以來面臨的最大威脅。

顯然在民主、共和兩黨看來，對方都是美國的最大威脅。所以在這種背景下，特朗普被判刑乃至被暗殺，也是非常合乎邏輯的了。

但眾所周知，文化是制度之母，也就是說美國今日政治弊端的根源，還是文明基因。如果再對比其他文明，另一個重大原因則是建國仍然沒有完成。

美國誕生于政府受迫害的歐洲移民，當他們到達北美這塊尚未開發(fā)的蠻荒之地時，面臨著既無政府統(tǒng)治的混亂，還有土著人和大自然的嚴峻挑戰(zhàn)。因此除了依靠堅定的宗教信仰，再就是人人持槍自衛(wèi)，持槍自由還在獨立戰(zhàn)爭中發(fā)揮了重大作用。由此成為美國文明的三大基因：對政府的不信任、堅定的宗教信仰、持槍自由——這也是后來美國政治暴力化的根源之一。盡管后來有了政府，美國也成為富強國家，再也沒有大自然和原住民的威脅，但一人一票時代來臨，政黨對選民的迎合，更使得這些基因發(fā)揚光大。

五月花號公約

如果縱觀人類歷史，各大文明初始都有這種現(xiàn)象。但何以悠久的中華文明、歐洲文明都最終和美國不同？

根本性的原因在于，中華文明和歐洲文明都經過漫長的發(fā)展，并在這個過程中付出巨大成本，最終完成了國家建設。

中國文明初期也經歷過慘烈的戰(zhàn)國時代和血腥的大分裂時期，這些代價和教訓促使中華文明逐漸走向和平。從全球史上看，最和平的文明是佛教文明和儒家文明，這兩種文明都在中國并非偶然。再加上中國文明初期就形成的實用理性傳統(tǒng)，從而是世界上少有的無宗教國家。

尤其重要的是，中國文明在初期時暴力也非政府所壟斷，只是到了秦朝，收繳天下兵器，中國的國家建設才算初步完成。一個國家的建設，需要車同軌，書同文，而且暴力一定是國家壟斷。

歐洲的路徑和中國頗為相似。慘烈的三十年宗教戰(zhàn)爭才使得各方承認宗教信仰自由，宗教血腥沖突才慢慢消失。幾乎毀滅西方文明、歐洲都是主戰(zhàn)場的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也成為歐洲最終建立歐盟、日益遠離暴力的關鍵因素。后來民族國家的建立，也使得各國統(tǒng)一文字，特別是暴力被國家所壟斷，完成了國家建設的最關鍵一步。戰(zhàn)后的經濟發(fā)展和科學進步，也使得歐洲日益世俗化。我此前奧運日記曾指出，信仰天主教的法國現(xiàn)在只有8%的信仰者定期去教堂。

美國立國兩百多年，本土只發(fā)生過三場戰(zhàn)爭：兩次獨立戰(zhàn)爭和一次內戰(zhàn)，因此也只解決了部分建國問題。比如內戰(zhàn)解決了國家統(tǒng)一問題：自此憲法明確了美國是不可分割的國家，而不是主權州的聯(lián)盟。如果和其他文明歷史做比較，這樣的代價并不足以改變文明基因。政府無法壟斷暴力、民眾對政府的不信任和堅定的宗教信仰必然會導致更大的沖突。比如宗教原因導致女性墜胎權只有在美國才能成為國家分裂和對立的因素。

之所以說今天的美國建國沒有徹底完成，最主要的指標就在于國家仍然不能壟斷暴力。從普遍歷史的角度，美國仍然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走完這一步。但美國和歐洲不同，它的周邊沒有任何威脅，因此只有內戰(zhàn)這唯一的方式?；乜唇裉?，一個在野黨候選人在大選年先是被判有罪，然后又在競選期間遭遇暗殺，這對于特朗普的支持者來講，怎么可能不深信陰謀論？怎么可能不進行報復？

一說起美國奇跡，學術界總強調它沒有歷史包袱，但這也是美國的弱點：沒有歷史經驗可以借鑒，對力量的使用和掌控缺乏分寸。美國對世界最大的威脅不是選出了特朗普，而是這樣一個建國都沒有完成、文明演變仍然處于中國和歐洲早期的國家，卻擁有了霸主的力量。

最后還是回到今天現(xiàn)場觀看的比賽：美國和日本之間的女足半決賽。訂到這場比賽也算是巧合，當時也并不知道哪只隊伍能出線。入場后還是再次被震動了一下：全場依舊爆滿——畢竟這只是一場和法國無關的女子足球比賽。

現(xiàn)場熱情的觀眾作者供圖

美國小組賽三戰(zhàn)全勝進入八強，日本則是兩勝一負小組第二。從實力上講，日本處于下風。但日本隊非常頑強和堅韌，雙方在九十分鐘打成零比零，進入加時賽。上半場加時賽補時兩分鐘，此時日本隊防守出現(xiàn)失誤，被美國攻破大門而淘汰。

整個比賽中，美國球迷的表現(xiàn)也是碾壓日本，全場不時響起“USA”的歡呼聲，日本球迷實際不少，但東方文明的含蓄內斂使得他們的存在感遠遜于美國。不過法國球迷明顯站在日本一邊。當大會介紹兩隊出場時，日本隊得到的歡呼聲音明顯高于美國。我印象最深的是當美國踢進致勝一球時，我身邊的法國球迷并沒有歡呼。而且全場對美國的表現(xiàn)多次發(fā)出噓聲，畢竟法國人對美國的心結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說起本屆女足，確實不同凡響，剛開賽就發(fā)生了“震動”整個世界的事件：東京奧運會冠軍加拿大隊居然動用無人機偵測對手的訓練。之所以“震動”加了一個引號，是因為如此大的丑聞竟然迅速消失于西方媒體的視野。應該說對加拿大的處罰是相當重的：除了冠軍教練被開除，助理教練和一名分析師被禁賽一年并被驅逐回國，還被罰六分。小組賽即使加拿大全勝也只不過是九分，僅憑三分的成績是否能出線也是未知數(shù)。但后來加拿大還是創(chuàng)造了奇跡，三場皆勝并進入八強。

盡管如此，整起事件給人的感覺是就事論事，沒有任何媒體連番累牘的報道，甚至加拿大進入八強的奇跡也仍然被西方媒體所視。其實加拿大在奧運會上也是有惡劣前科的。1988年漢城奧運會，加拿大百米選手約翰遜打破世界紀錄，就在全球熱烈歡呼人類突破新極限之時，約翰遜藥檢為陽性，全球嘩然。我們不妨對比一下西方媒體對中國游泳隊的處理方式。它們不談加拿大前所未有的丑聞，卻聚焦中國游泳隊。但對中國通過藥檢而且是超規(guī)模的藥檢并且已經證明清白，卻只字不提。假如此次加拿大換成中國，西方媒體還會如此表現(xiàn)嗎？

正如世界反興奮劑機構（WADA）所表示，由于中美兩國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蔓延到奧運會舞臺，該機構被“不公平地卷入”中美之間的爭執(zhí)中。世界反興奮劑機構媒體關系總監(jiān)詹姆斯·菲茨杰拉德還指出：“（美國）某些人純粹是想通過這些涉事運動員是中國人來撈取政治籌碼?！?

借奧運會打擊中國這個競爭對手是美國的策略，美國媒體在奧運會前幾個月就開始針對中國游泳隊。但加拿大女足的丑聞一下打亂了美國的輿論導向，于是在進行迅速重罰的同時，加拿大女足就從媒體上消失了。這就是為什么哪怕加拿大女足創(chuàng)造了奇跡，西方媒體仍然無視，因為一談到這個奇跡，這起丑聞就又會進入世界視野。或許當加拿大再次奪得冠軍時，西方媒體才再也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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