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鮑韶山，翻譯/ 觀察者網 岳冠東】

作為一個地緣政治實體，歐盟如果不是即將面臨其命運的終結，也將走到命運的岔路口。隨著美國霸權影響力的減弱，歐盟作為一個政治經濟和安全架構與美國深度綁定的政治實體，正面臨日益增大的壓力。最近，隨著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法國、塞爾維亞和匈牙利進行國事訪問，這些壓力得以凸顯。

歐盟的歷史

要理解歐盟所面臨挑戰(zhàn)的本質，從歷史角度了解歐盟非常重要。歐盟概念構建和最終成型時期，正值美國（及廣義上的“西方”）與蘇聯(lián)展開冷戰(zhàn)全面對峙。歐盟是對冷戰(zhàn)格局的介入，旨在確保歐洲在地緣政治格局中的獨立地位，從而放大歐洲國家自身的觀點和利益。

可見，歐盟——作為一個后二戰(zhàn)時代倡議——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殖民項目。歐盟以種族化的理由構建了歐洲白人的身份認同，并將其影響力延伸到非洲以及其他各歐洲殖民地。在一個兩極化的世界中，如果歐盟想要發(fā)揮任何影響力，這種地緣政治經濟實體就是必要的壓艙石。因此，歐盟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帶有強烈種族色彩的地緣政治項目，旨在為歐洲殖民列強在不斷發(fā)展的戰(zhàn)后世界中確保一席之地。

與此同時，確保歐洲的安全架構手段主要是通過美國主導的北約與蘇聯(lián)之間關系的緩和來實現(xiàn)。然后，在1991年蘇聯(lián)解體后的幾年里，歐盟實際上融入在了更廣泛的美國霸權之中，特別是在北約東擴問題上。所謂戰(zhàn)后歐洲的“戰(zhàn)略自主權”，逐漸讓位于以美國為中心的更廣泛的西方集體安全框架，這使歐洲在戰(zhàn)略處于依附地位。

位于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歐盟委員會總部所在地——貝雷蒙大樓。新華社記者 鄭煥松 攝

歐盟面對來自世界多極化的壓力

歐盟后殖民主義的地緣政治偽裝在不得不面臨世界秩序重構的現(xiàn)實。由崛起的美國主導的，具有表面穩(wěn)定和安全特征的“單極時刻”已經過去，新興的多極世界必然具有一定的“流動性”。

美國主導的單極格局現(xiàn)已經過去。從廣義上講，這種由單極向多極的演化趨勢隨著世界經濟中心持續(xù)向亞洲，尤其是中國轉移，在2010年代中期變得尤為明顯。過去十五年間，我們可以看到貿易模式的持續(xù)轉變，中國與它越來越多貿易伙伴之間的互聯(lián)互通水平不斷提高。如今，中國是140多個國家的最大貿易伙伴。

長期以來，歐盟是中國最大的貿易伙伴，但這一地位最近已被東盟國家取代。中國經濟以購買力平價計算已成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而以名義美元計價也已成為第二大經濟體。歐元區(qū)經濟對全球經濟的重要性相對下降。與此同時，其影響力和可信度也隨之下降。

俄羅斯回歸大國地位鞏固了全球多極化的趨勢。經過數(shù)十年的相對衰退后，俄羅斯經濟逐漸發(fā)展，不再以單一的化石能源作為經濟基礎。已故的美國參議員約翰·麥凱恩（John McCain）曾在2015年直率地指出，如今的俄羅斯不僅僅是一個“偽裝成國家的加油站”。

從傳統(tǒng)的地緣政治角度來看，法國和美國正在被趕出非洲。對于一個將“歐-非洲”理念從建立之初就刻入DNA的歐盟來說，無法涉足非洲將是一個痛苦的打擊。法國人已經被逐出了西非薩赫勒地區(qū)。2023年底法國軍隊被趕出了尼日爾，此前法國在尼日爾鄰國布基納法索的軍事行動也于2023年初結束。

4月21日，尼日爾阿加德茲，尼民眾集會抗議美國駐軍。圖片來源：路透社

對此，法國《世界報》指出，由于法國未能支持薩赫勒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才最終導致了幾十年軍事存在的最后退出。2024年4月，法國和尼日爾的外交關系進一步惡化，法國外交官因被指控從事顛覆活動而被要求離開該國。隨著尼日爾新政權加強與俄羅斯的安全合作，美國也被迫撤出其在尼日爾的駐軍。西非經共體（ECOWAS）也由于西方國家在該地區(qū)的權威被明顯削弱，于2024年2月取消了其在2023年底對尼日爾實施的制裁。

視角轉回歐洲，烏克蘭的崩潰以一種仍沉浸在“歷史終結”傲慢情緒中的西方精英無法想象的方式，撕開了西方政治集團的遮羞布。俄烏問題不僅是歐洲的問題，也是更廣泛的跨大西洋兩岸政府的問題。巴勒斯坦局勢是暴露西方妄想的又一例證。面對也門胡塞武裝的襲擊，雖然美國和少數(shù)歐洲盟友采取了一些干預和保護紅海航運措施，但他們沒能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西方所謂的“繁榮衛(wèi)士”海軍護航未能阻止胡塞對航運的襲擊，船只仍然只能選擇改道好望角。

新興的多極化格局具有經濟和安全方面的特征。而這些特征是相互關聯(lián)的。歐元區(qū)的經濟相比于全球經濟經歷的相對衰退，被其軍工復合體在最重要的戰(zhàn)場上正在發(fā)生的軍事失敗放大了。然而，為了對抗多極化的前景，歐盟精英們目前正在加倍努力構建一套致力于恢復往日榮光的敘述和戰(zhàn)略。

資料圖：烏軍炮兵使用的“凱撒”車載榴彈炮

跨大西洋同盟此前試圖通過烏克蘭的草原戰(zhàn)爭和11輪經濟制裁削弱俄羅斯，引發(fā)俄羅斯內部的經濟危機并促成政權更迭。然而今天這一雄心壯志已化為泡影，如今的俄羅斯經濟比制裁前更加強勁。與此同時，歐元區(qū)卻進一步被削弱。隨著歐洲經濟在能源沖擊和去工業(yè)化面前被削弱，歐盟的外交資本也在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