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昂山素季頭頂“民主女神”的桂冠，但標簽終究是標簽，不能當飯吃：她還是必須面對現(xiàn)實。

為了這枚標簽，昂山素季實在付出了太多。如果沒有強烈的政治欲望和決心，那幾十年的軟禁生涯，恐怕她是無法支撐下去的。她的丈夫為了她，已經(jīng)押上了太大賭注，死前也沒能見上一面，這對身為人妻的昂山來說確是血淚代價。如今，與昂山素季真正親近的共同戰(zhàn)友已經(jīng)垂垂老矣，他們都渴望著一份看得見的“民主成果”。

昂山素季（資料圖）

也就是說，即使昂山素季肯當“太后”垂簾聽政，然而身邊的人卻已急不可耐要求她早日稱帝了：年老的想趕緊上位過一把干癮，年輕的想早一點出山、準備接班，他們都在背后推著、簇擁著。因此，外媒早就流傳著各種消息：昂山素季開始與軍方周旋，希望讓自己登上總統(tǒng)寶座。且不論這條消息是真是假，但“太后”焉“女皇”焉，令昂山素季難以取舍。

分析昂山素季坐“太后”與“女皇”兩個位子的優(yōu)劣，可以從緬甸一個鄰居的前例講起：印度甘地家族的兩個女人——“女皇”英迪拉·甘地和“太后”索尼婭·甘地。

“女皇”的殺伐決斷

印度國大黨的第一位女強人，首推印度開國總理尼赫魯?shù)呐畠骸⒌侠じ实?，她與昂山素季一樣沾染了國父父親的光芒。英迪拉·甘地很早就涉足政壇，但囿于資歷和實力，長期被當作一個花瓶。直到追隨圣雄甘地的元老們輪換著擔任總理、總統(tǒng)并一個個死去后，精神領(lǐng)袖的位置才算空了出來，缺乏政治號召力的實力派將目光鎖定在了英迪拉·甘地身上。他們這么做，自然是出于權(quán)宜之計：利用這個知名的國父女兒當傀儡。同樣地，昂山素季也是在緬甸民主派與軍方多次公開較量、幾位領(lǐng)袖折損殆盡后，才在各方勸進之下脫穎而出的。不過那些自作聰明的人往往會發(fā)現(xiàn)：這些政治女人會迅速成長并失去控制。

昂山素季與英迪拉·甘地的共同之處便是：無比堅定的政治意志和近乎殘酷的政治決心，這是成為“女皇”的頭等素質(zhì)。

英迪拉·甘地的雙手，沾滿了遭其鎮(zhèn)壓的異見者的鮮血。她在19個月緊急狀態(tài)法案期間，用軍警和子彈血腥殘害了不贊同她連任的反對黨及其示威者。這堪稱“世界最大民主國家”遮羞布下最黑暗的一幕，至少千余人在大庭廣眾下喪命。

英迪拉·甘地（資料圖）

她的好戰(zhàn)，也絲毫不亞于其父。第三次印巴戰(zhàn)爭之際，她獅子大張口，公然肢解巴基斯坦這個主權(quán)國家。西方所謂“沒有美國點頭，不得改變戰(zhàn)后政治版圖”的金科玉律，在她眼中被視為無物。不過，最大膽的當屬她領(lǐng)導“世界最大民主國家”與頭號紅色國家蘇聯(lián)結(jié)盟（1971年8月9日，兩國簽訂《蘇印度和平友好合作條約》，標志著印蘇正式結(jié)盟），并與西方頭號霸主美國以及二號紅色中國為了巴基斯坦而展開對峙。這一幕也許是所謂民主國家歷史上天大的喜劇，也更印證了印度無冕“女皇”英迪拉·甘地政治意念的決絕和手段的不留余地。值得一提的是，當英迪拉·甘地由于濫施暴政、人心黨心喪盡而不得不下臺后，她利用身陷囹圄的孤苦形象為自家撈取大量廉價同情并奇跡般地再次登上總理之位。此外，英迪拉·甘地有兩個兒子，她一直為其子上位鋪路，死后順利傳位給長子拉吉夫。

昂山素季成為緬甸“民主”共主后，民主派與軍方的互相拉鋸無疑是平民噩夢，三十年間死于非命的小民數(shù)不勝數(shù)。不過，最讓人驚艷的還是昂山素季出人意料的強韌政治意志，她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吸收國際輿論和民眾同情，牢牢掌控住了民主派的全部投票號召力。

當昂山素季宣布抵制2010年緬甸議會選舉時，許多人只是看到了她可能失誤的一面，但少有人看出她初露崢嶸的一面。事實上，緬甸民主派并非鐵板一塊，機會主義者多不勝數(shù)，原本也不過是想借昂山素季的大旗撈取政治利益。當他們開始蠢蠢欲動，企圖靠攏軍方并通過選舉成為議員時，昂山素季突然敲山震虎——拒絕為軍方背書。當中一部分人不死心，組成幾個小型政黨（例如國民民主聯(lián)盟，簡稱NDF）出戰(zhàn)，結(jié)果收獲寥寥。出走民盟似乎驗證了一個鐵律：離開了昂山素季，所謂的民主勢力根本什么都不是，昂山素季就是緬甸民主化身。這次抵制選舉，盡管使民主派失去了一次機會，但也讓民主派和軍方徹底領(lǐng)教了這個女人政治殺伐的果決，也看清了她的絕對政治權(quán)威。無外乎，當中國需要聯(lián)系昂山素季時，根本不愿意經(jīng)過形同虛設的政黨外聯(lián)途徑，而是直接投書給昂山素季的私人辦公室。這個政治現(xiàn)實，對于民盟來說還真是哭笑不得。

與英迪拉·甘地相比，雖然昂山素季具備了“女皇”的素質(zhì)，但可惜還是缺少一點“女皇”的天命。英迪拉·甘地的父親尼赫魯為女兒留下了兩樣重要遺產(chǎn)：一個政黨和一個政府。政黨是人才資源庫，供女兒選用自己信任或合適的人才充任官職并為其服務，這是一個國家強健的肌肉和新鮮的血液；政府是統(tǒng)治國家的基本骨架，像軍隊、警察、諜報等暴力機關(guān)以及財政、金融、宣傳等關(guān)節(jié)機關(guān)，是保證統(tǒng)治基本穩(wěn)定的基礎(chǔ)。尼赫魯建立了一個文官統(tǒng)治的政府，還保證了自己的政黨能夠駕馭這副骨架。

如此一來，英迪拉·甘地便可較為順手地操控國家。即使英迪拉·甘地統(tǒng)治中后期的所作所為早已大大超越某些價值擁躉的容忍底線，但是只要她抓住國大黨的黨權(quán)，就照樣可以堂而皇之地咸魚翻身，并且合理合法地母死子繼，痛痛快快地當“女皇”了。只可惜昂山素季的父親死得太早，父親的戰(zhàn)友不僅沒能建立現(xiàn)代化國家機器，更沒能建立一支有效執(zhí)政的政黨，反而釀成治國理念分歧的大禍，終至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