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是歷史瑰麗的寶庫，有文藝復興時期的行會樓，更有賺取剛果大量財富后建造的19世紀宮殿。這座城市正是比利時的首都。和法國人以巴黎為傲、英國人以倫敦為豪不同，很少有比利時人以布魯塞爾為榮。佛蘭德的政客和商人更愿意住在安特衛(wèi)普或根特。對很多比利時人來說，布魯塞爾是個很怪的城市，充滿了移民、難民和外國顯貴。它是首都，卻一直在尋找國家。如果要算上歐盟的話，那布魯塞爾更是一個首都，在尋找帝國或聯(lián)邦制國家或其他，誰知道未來歐盟會變成什么樣呢。

這種特有的開放式狀態(tài)讓人不安。在市、國家級以及整個歐洲層面，缺乏中央?yún)f(xié)調(diào)和控制會產(chǎn)生一種漂浮感、無責任感以及混亂感。也許莫倫貝克的不滿和極端主義部分由此引起，歐盟在經(jīng)濟危機面前看似癱瘓，難民從歐洲邊境多地涌入可能也是這個原因引發(fā)。比利時和歐盟的問題交相重疊。但如果布魯塞爾象征功能障礙，其明確身份的缺失、碎片化管理以及流動性正提供了一定的自由和可能性。歐盟可能仍處于試驗階段，比利時也是，而這或許是它們最大的優(yōu)勢。

貝爾萊蒙大樓

去年我在Stevinstraat（斯蒂文街）住了一個月。這街也稱為rue Stevin，在布魯塞爾，每一條街道都有荷蘭語和法語兩個名字。從我的公寓出發(fā)，往不同方向走上十分鐘，就能看到布魯塞爾、比利時與歐盟的不同狀態(tài)。僅是建筑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往南走就會進入“歐洲區(qū)”，看到的首先是巨大的貝爾萊蒙大樓，它是歐盟委員會的總部，提出和執(zhí)行歐盟法律的行政機構(gòu)。這座大樓建于上世紀六十年代，后來發(fā)現(xiàn)建筑內(nèi)充滿石棉，又在九十年代重事修葺。貝爾萊蒙大樓雄偉但缺乏個性，用鋼鐵和玻璃來象征巨大的權(quán)利，但沒有任何文化、歷史和美學魅力。有時，我注意到中國游客驚奇地凝視這座建筑，并在戰(zhàn)后歐洲建成元勛之一羅伯特·舒曼的嚴肅小雕像前自拍。

尤斯圖斯·利普修斯大樓更丑，該樓由一群來自泛歐洲協(xié)會的建筑師和工程師于1995年建成。這件現(xiàn)代主義的建筑是歐盟理事會的所在。來自28個歐盟成員國的政府部長在那里開會，為各種法律和預算討價還價并投票。歐盟理事會主席由不同的成員國輪值，每半年一次。

歐洲理事會截然不同，它可能是歐盟最有權(quán)的機構(gòu)，由歐盟各國的政府領(lǐng)導人組成。他們也在尤斯圖斯·利普修斯大樓定期舉行會議。這是去年7月與希臘總理亞歷克西斯·齊普拉斯因債務(wù)問題而激烈談判的背景所在地。今年，歐洲理事會將遷到“A區(qū)”（Bloc A），是另一座宏偉的現(xiàn)代主義建筑，氣勢大但魅力小，像一個巨大的雞蛋裝在玻璃盒子里。再有就是最龐大的建筑群，被稱為利奧波德空間，它有一個穹頂，好像勃魯蓋爾名畫中的巴別塔。（勃魯蓋爾在布魯塞爾去世。）為了討法國開心，歐盟議會在布魯塞爾和斯特拉斯堡之間每隔一個月就移來移去，開銷巨大。歐盟議會要通過歐盟委員會發(fā)起的法律提案。而歐盟委員會的主席，現(xiàn)在必須得到歐盟議會中最大政黨的支持。

“歐洲區(qū)”的這些建筑巨大且抽象，所有設(shè)計似乎只為了給公民們留下偉大帝國的印象。雖然歐盟確實有很大的經(jīng)濟實力。總體來看，其經(jīng)濟體比中國或美國更大。但不同于以往的大帝國，坐落于布魯塞爾的歐盟機構(gòu)幾乎沒有政治權(quán)力，因為沒有“歐羅巴合眾國”這種東西來支撐。19個國家組合成的歐元區(qū)有共同貨幣。在法蘭克福的歐洲央行（ECB）有設(shè)定貨幣政策的權(quán)威，如果某個國家不能支付其債務(wù)的話，歐洲央行能在一定限度內(nèi)提供經(jīng)濟救助。但是，歐盟并沒有共同的防御力量或共同的外交政策。這可能可以解釋歐盟機構(gòu)建筑物的徒有其表：只是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比實際上更有力。

布魯塞爾皇宮

“皇家宮殿”也是如此，這是比利時國王接待來賓的地方，離舊宮所在的“歐洲區(qū)”不遠。這是一座極盡豪奢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建筑，甚至比白金漢宮還宏偉。“鏡屋”裝著大理石銅墻，營造出剛果的情調(diào)。天花板上鑲嵌著140萬只泰國珠寶甲蟲閃亮的綠翼?！按蠖Y堂”的靈感來源是凡爾賽宮，皇家宴會就在巨大吊燈下舉辦。很多這種建筑都由利奧波德二世促成，似乎他想靠這些，在鄰邊強國面前昂頭挺胸，尤其是法國。

但最能凸顯布魯塞爾怪式炫耀的還屬五十周年紀念公園，從貝爾萊蒙大樓步行5分鐘可到。五十周年紀念公園，又稱為銀禧園，建于1880年，為紀念比利時獨立50周年而建，紀念公園里還有國家級展覽，炫耀年輕國家的工業(yè)和帝國實力。這同樣也是出自利奧波德二世之手。公園里還有巨大的勝利拱門，建于1905年，顯然靈感來自柏林勃蘭登堡門，只不過體格更大而已。

拱門旁邊是座紀念碑，紀念比利時在剛果的先驅(qū)，該碑完工于1921年。上面的帶狀裝飾和浮雕頌揚著比利時統(tǒng)治剛果的成就。裸體非洲人充滿感激地跪在端坐王座的白胡子族長前——那可能是利奧波德二世本人。石座前刻著：“我已開始剛果的偉大事業(yè)/進一步推進文明/和比利時的福祉。利奧波德二世，1906年6月3日。”利奧波德國王的事業(yè)可能摧毀了剛果十幾萬人的生命。